- 创作者:李可 . 山西
- 入藏馆:长春市朝阳区图书馆
- 入藏于:2022-03-26 23:32:45
亲爱的爸爸：
展信佳！
我该如何向别人来介绍您呢？让我想一想，您今年47岁，毕业于一所不知名的医专。个子不高，身材壮硕，从远处看像一个结实的树墩。脸上总是带着微笑，就连见到陌生人也对人家一直笑，但您的笑是友善的、温暖的，并不让人反感。您很少讲话，总是沉默寡言的，被戏称为“哑巴主治”。
咱们的家乡是个煤炭大省，很多矿工在工作中染上了一种叫矽肺病的呼吸道疾病。经过多年的历练，您成为了治疗呼吸道疾病的能手。医院里新来的年轻医生都是研究生毕业，根本看不上您的学历。但听完您讲解呼吸道疾病，都佩服地五体投地，再也不好意思偷偷叫您“赤脚医生”。
您看，如果我向别人这么介绍您，他们一定都会很敬佩您，羡慕我有这么优秀的爸爸。可我有一些些“怪”您，如果您在我的成长中可以多一点点陪伴就好了。
在我的记忆中，您总是为了坚守岗位而缺席除夕的年夜饭，今年也不例外。可今年的寒假虽然因为疫情变得无比漫长，我在家见到您的次数却比以往任何一个假期都少。
您并不任职于传染病医院，您们医院并不是政府规定的接收新冠肺炎患者的医院。但是为了预防疫情，您和医院的医护人员更要加班加点地工作。我每晚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，但只要听见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，我便能倒头就睡。因为我知道，那是您平安归来的喜报。您有时候凌晨才能回家，我熬不住便睡了。第二天起来第一件事，就是跑到您的房间，看看枕头上有没有您昨晚睡觉时压出的一个小窝窝。只有看到那个小窝窝，我才能长舒一口气。
我总是会用手帮您抹平小窝窝，抖干净枕巾上的落发。这些落发里的白发多到数不清楚，我的爸爸竟已如此苍老。您的枕巾上还有很多头皮屑，但我不嫌弃，而是更加心疼您了。听妈妈说，您在医专念书的时候是个十分讲究的人，爱穿西装和皮鞋，甚至每天抹发胶。但自从走上医生的岗位后，就开始“不修边幅”了。
这个假期我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您因为换班，难得在元宵节的时候，晚上十点回到家。您当时提了两箱酸奶，激动地对我说：“囡囡，快看！这是医院给发的，据说是进口的，我舍不得喝，都给你。”我接过您手中的箱子时，叫出了声，那纸箱无比冰凉。想到您在寒风刺骨的北国冬天夜晚，抱着沉沉的酸奶从医院走一公里路回家，仅仅是为了解我的馋，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痛。
妈妈在厨房煮汤圆，爱主动帮忙做饭的您，那时累地在沙发上坐着就睡着了。平时爱打呼噜的您，那一次睡地很深、很安静，像一个人孤独地睡在旷野上。平时两个人的厨房，少了您的欢声笑语，显得有些落寞。我注意到您从回家就一直戴着手套，我蹑手蹑脚地走到您的身边，想要帮您摘下来。可当我刚碰到手套，您就被惊醒了。您的表情十分痛苦，眉头都拧在了一起。您说由于疫情，您每天在医院都得给手消好几次毒，手都脱皮了。不戴手套抓东西很疼，但是就算戴上了手套，我碰您的手时，您的手依然很疼。我想让您摘下手套抹点药，可您说您的手红地像猪蹄一样，怕吓到我，死活不肯。
吃完元宵后，我在书房看书，您在一旁默默注视着我。您时不时问我要不要喝水，要不要吃水果。以前我总嫌您烦，都会把您赶出去，反锁房间的门，让您不要进来。但那一次，我十分享受、感激这温馨的父女时光。您突然开口说道：“囡囡，听说你们要开网课。手机上字小，拿它上网课肯定很废眼。本来说的大二给你买电脑，没想到你们大一就开始网络教学了。这几天商店也不开门，爸爸今晚从网上给你买一个。”我摇了摇头，您却叹了口气，说我从小就很听话，不乱吵，不乱要东西，就是小时候有一次对您又打又骂。
说到那件事，我怎么会忘呢！那是我三年级的时候，您收治了一位家庭条件不好的患者。您见患者上幼儿园的孩子冬天还穿着凉鞋，心生怜悯，就给他买了双新鞋。患者出院后，带着孩子登门道谢，说您的恩德无以为报，让孩子认您做干爹。可当那个小弟弟刚叫您一声干爹后，我就对他又抓又挠，哭着说这是我爸爸不是你爸爸。我还一把推开了您，说您是坏爸爸，再也不理您了。据您说，那名患者被我吓地以后都不敢再来咱们家了，每年都是打电话问候您。
回忆起这场小闹剧，您和我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。但您却突然间不再说话，不再微笑，十分严肃地看着我说道：“囡囡，爸爸今天申请了下周去市医院支援。市里面有好多感染病人，他们人手不够。爸爸之前没有去，是怕自己病倒，就没法照顾你。但救死扶伤是爸爸的职责，爸爸处理了这么多年的呼吸道疾病，这次想把毕生所学都奉献出去。囡囡，爸爸会保护好自己，不要生爸爸的气。”您说完后就哽咽了，低下头不再看我，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。
爸爸，您怎么那么傻呢？我怎么会生气,我为您骄傲还来不及!我只希望您能在这特殊的战场上发光发热,尽显您白衣天使的英雄本色。更希望您能照顾好自己，凯旋归来。
那天晚上，我和您说了很多话，时光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。您说，您想起了我第一次开口叫爸爸时您的兴奋，想起了我第一次骑在您的肩头玩耍时您的快乐，想起了我第一次收到小男生情书时您的愤怒……我也想起了高考报志愿时，您和妈妈的争吵。妈妈认为医生收入稳定，社会地位高。您则说医生虽然悬壶济世，但是工作累，陪伴家人时间少。我有点后悔，听了您的话没有学医。
写下这些文字时，您已在市医院支援了很久，好几天才能和我视频一次，我十分思念您，您也一定很想我吧。我坚信，冬天过去，春天就会来临。一位作家说过：再小的个子，也能给沙漠留下长长的身影；再小的人物，也能让历史吐出重重的叹息。我想把这句话送给您和所有在前线抗疫的医生。
您是一首浪漫、深情的散文诗，这首诗是写给我的，写给您的患者的，写给崇高的医学的。而这封信，是我写给您的散文诗。
您的女儿
写于2020年不平凡的冬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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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河南省青少年作家协会会员，作品见于《墨风文艺》、《汝颖文艺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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